借用华章书院的简介，这本书是 “最经典的全球货币市场简史，一部政策与博弈的历史”。此言不虚。国际闻名的经济学家之一巴里・埃森格林，从 19 世纪初欧洲的复本位制开始，一路带我们走过 19 世纪末欧美的金本位制、一战后的大萧条大紊乱时期、20 世纪 40 年代的布雷顿森林体系、20 世纪 70 年代后基于美元霸权的浮动汇率制以及未来可能的数字货币展望。我们不妨再来细细拆解一下巴林笔下的国际货币市场发展历程。金银复本位制由于金银定价问题有着内在的套利空间，注定无法长久。渐次发展为金本位制，在内困与外压下蹒跚前行百年。伴随着国内经济压力和财政货币政策弹性的且松且紧、贸易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浪潮的且升且降，跛足行走的金本位制也终于寿终正寝，埋在过往的旧纸堆中，将布雷顿森林体系推上了历史的舞台。但大而化之地说，布雷顿森林体系与金本位制面临的本质难题没有太大的不同，无非是直接的黄金储备信用变成间接的美元储备兑黄金信用，“特里芬难题” 依旧是悬在全球金融体系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美国尼克松总统取下了利剑，换上了一锅温水，试图用美元霸权的文火慢炖世界货币系统。可是不要忘记，世界人民不是青蛙，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内在不稳定霸权早已如司马昭之心，一次次或大或小的金融危机无一与美元脱得了干系。那么数字货币是摆脱掉美元 “过度特权” 的未来吗？作者的答案是否定的，币值的稳定是交易的关键。未来是什么呢？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搞清楚几个关键词：汇率与国际贸易、货币政策与经济增长、预期和市场的力量、金融自由化的利与弊。汇率与国际贸易我们知道，贸易国际化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而作为交易媒介的一般等价物 —— 货币，在其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稳定的汇率在贸易中可以稳定交易对象的价格、避免不必要的波动、降低风险，从而减少交易费用，因此大大促进了国际贸易的深化。像欧洲这样小国林立的地区，单个国家不可能生产出全部的产品和服务，所以必须依赖国际贸易的分工合作，才能确保民众的生活无虞。因此，欧洲最先发现汇率的作用。无论是金本位制度、布雷顿森林体系、欧洲货币体系的建立直至最后发展成更加一体化的欧元系统，都是为了国际贸易更加的便利化和扩大化，因而不间断地追求稳定的汇率，甚至最终取消了汇率。但是不要忘记著名的 “蒙代尔 - 弗莱明货币的不可能三角”。汇率的稳定性、资本流动的自由、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三者是不可能同时达成的。欧洲国家可以放弃独立的货币政策，选择另外两者，可是这远不足以说服其他国家和地区。当拥有独立货币权力的国家间的自由贸易逐渐深化，钉住汇率自然就变成了镜花水月，因为独立的货币政策对于一个主权国家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货币政策与经济增长 货币政策，粗略地分类大致有两种，存贷款利息率和存款准备金率。如果银行系统降低利息率、降低存款准备金率（也就是平常新闻中经常听到的降息和降准），那么市面流通的货币数量就会变多。因为利率是资金的价格，价格便宜了自然需求量就大；准备金率下降意味着商业银行体系从央行那里拿到更多的基础货币用于货币创造，以存贷款的乘数效应转换成广义货币流向市场。如此这般，钱又便宜量还多，“需求” 就这么被创造出来了。弗里德曼说货币长期像水但短期像蜜，哪怕 “我们都死了” 的长期（凯恩斯名言）是水漫金山，但是短期内依然可以如蜜糖般滋养整个国家社会的经济发展。没错，我们知道无限放水一定会造成通货膨胀乃至 “滞涨” 现象，这里市场的预期就起到了举足轻重乃至决定性的作用。如果市场预期到了可能的通胀，那么就会出现投机者 “交易通胀”，为了资产保值而大举投资，从而使通胀预期快速自我实现。预期和市场的力量 我们要永远对市场表示敬畏。通胀的预期如此，金本位下的汇率预期当然也如此。在金本位制度的前期和后期，预期的力量使得结果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推进，把德姆塞茨的那句名言 “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价格或者其他重要的市场指标” 彰显的淋漓尽致。在 1913 年前，国际资本自由流动并没有妨碍汇率的稳定，原因是一战前市场对于国家政府赋予金本本位汇兑的优先权深信不疑。这一官方承诺的高可信度使得货币汇率在遭遇冲击时，市场认为汇率必然会恢复初始的黄金比价，因此资本出于套利的动因向着汇率稳定化的方向流动。然而随着一战结束，欧洲各国政府均负债累累，超量的货币被释放，黄金比价岌岌可危。同时政治民主化进程加快，国内受雇佣阶级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政府为了选票无法再通过加税、加息、降薪等方式回收过度的流动性以降低赤字率，因此货币只有被迫贬值一条路。市场也逐渐明白，金本位的承诺不再牢不可破，因此预期到更大的贬值，资本加速逃离本国。从套利到逃离，政策从单一目标转向多目标间均衡，政府与市场也展开更为复杂和猛烈地博弈，让政府不得不思考关闭市场之门的可能性。金融自由化的利与弊 在金本位后期，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稳定汇率，欧洲各国政府纷纷了开始资本流通管制。然而，贸易伴随着经常账户的开放，让资本流通找到了不设防的后门，自由贸易与金融管制的内在不稳定也变得愈演愈烈。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短暂的空中楼阁崩塌后，全球大踏步迈入资本自由化的浮动汇率制时代。央行盯住通货膨胀率，不再强行钉住汇率，国家主权货币体系成为 “最不坏” 的国际货币体系。但 1997 年的亚洲金融风暴、2001 年的阿根廷社会危机、2008 年影响全球的次贷危机却敲响了警钟。在美元霸权下的全球金融体系受到美元的掣肘，无论是泰铢的过分高估最终引发资本雪崩出逃，或是阿根廷债务全面破产造成持续至今的衰退，还是有毒的次贷被证券化发售给全球市场，自由化的资本流动和美元作为国际储备的特权都难辞其咎。而我国之所以历经狂风骤雨却安之若素，是因为中国相对严格的资本管制制度。一国货币的国际化离不开自由的资本流通，但自由的资本流通不表示一国货币就完成了国际化，而国家的市场稳定与经济实力才是货币强势的不二法门。好了，我们在理解清楚这四大关键词后，关于未来的全球货币体系演进路径的可能性不难得出结论。随着俄乌战争后美国的金融核弹爆炸，美元的信用也随之大打折扣。暂时没有货币能够挑战美元霸权，但相信这种 “过分特权” 也绝不会持久。在全球化潮水渐退的当下，未来将极有可能出现更多的基于双边国家、地区间多边国家的贸易和资本自由化协议的组织，储备货币也因此将变得更加丰富。以我国在全球贸易链中的地位，相信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虽路漫漫其修远兮，但必将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