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中有一篇文章《中国历史上的民族关系与国家认同》，推荐你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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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力老师在文章里面引用了钱穆先生一些非常有趣的研究。钱穆先生曾经注意到，明朝的人对于元朝的灭亡，并不是从胡汉之分的角度理解的，他根本就不认为这是什么赶走了蛮夷，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次改朝换代而已，和以往的改朝换代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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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这位开国皇帝他当然说过驱逐胡虏这个话了，但是他经常说的是另外一个说法，他说元朝虽然是夷狄建立的，但是它统治了天下将近一百年，而天下的百姓全都有赖于元朝的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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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朱元璋在即位诏书里面也说，宋朝统治了中国三百多年，但是后来气数已尽，天命就流转到了大漠当中崛起的元朝。又过了一百来年元朝的气数也尽了，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明朝获得了天命，但明朝这天命不是从元朝，而是从群雄手中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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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完全承认了元朝统治这一百来年的正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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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玩儿的是当时甚至有一种流言，说朱元璋手下的头号大将徐达奉命北伐。但是徐达快打到北京的时候却故意地放了元朝的末代皇帝元顺帝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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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再班师回朝的时候，朱元璋就责备徐达，徐达就反问朱元璋，就算我已经把他给打跑了，可他毕竟曾经是天下之主，我要真把他抓回来你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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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是什么呢？人家曾经是皇上，你敢杀了他吗？你要杀了他，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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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当时的天下人对于元朝的皇室没有任何认同，只有仇恨的话，徐达的这种顾虑就完全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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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个事儿是个流言，但居然这种流言能够出现，那也能够反映出当时的人们是怎么看待元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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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先生更注意到了，在明朝的初年曾经有过很多元朝的遗民。什么叫遗民呢？遗民就是自愿地认同前朝，而不是本朝，作为前朝遗留下来的效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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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比方，清朝的初期就有很多明朝的遗民，在民国的初期也有很多清朝的遗民，等等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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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初期的这些元朝遗民，你可别以为他们都是蒙古人或者色目人，这些遗民里面有大量的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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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典型的是一个叫做张昶的汉人，这位兄弟在元朝的时候曾经当过户部尚书，就是财政部长，而在元朝还没灭亡的时候他就奉命出使到朱元璋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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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一看这人很能干，就把他留下了，还给他封了一个官儿，封成副宰相，这朱元璋对张昶绝对是有知遇之恩了。只要张昶愿意效忠朱元璋，那前途肯定是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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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张昶他就亲口说，自己是 “身在江南、心思塞北”，仍然心怀故国，不愿意真的给朱元璋办事，反倒故意给出了不少坏招，朱元璋最后只能把他杀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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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这是一个纯正的汉人，他却 “身在江南、心思塞北”，可以看到当时的人是怎么看待元朝的。那些说元朝不是中国朝代的人，你回到当时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