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的遗产不是金钱，不是经文护符匣，不是剃须杯，而是屎。” 我对菲利普・罗斯并不十分了解，之前甚至没有读过他的任何作品，直至有一天，养老确定成为我的毕业论文主题，于是，我开始关注老年群体的一系列作品、记录片、访谈节目等等。有一天，北大的胡泳教授因为照顾他患有阿尔茨海默的失能母亲而写的一篇文章传遍社交媒体，紧接着，凤凰网的魏冰心采访了他，期间，他们谈起了这本书《遗产》，加之，在此之前，我已经看过魏冰心采访刘亮程的节目，其中刘老先生提及的一篇散文作品《先父》给我的印象深刻，当时就立刻找来读完。结合之前阅读的一些作品，我深知自己已经不仅仅是在写论文了，随着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这些年的相继离开，我想我对死亡也是有一点点理解的，虽然暂时可能并不能找到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来进行较为精确地概括我的所思所想，但心中有一棵小小的种子在萌芽，这个我是能感觉到的。由于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癌症而离世，健康的外婆因为一次车祸而突发死亡，爷爷和奶奶的离去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我对于衰老，尤其是衰弱的这个过程感受并不十分深刻，但有这些作品，尤其是在我读到《先父》中的 “在一个家里，儿子守着父亲老去，就像父亲看着儿子长大成人。这个过程中儿子慢慢懂得老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让我对懵懵懂懂的 “死亡” 有了进一步实际的认知：原来死亡也是需要人教的啊，我们从小就被告知不要自杀，要珍惜生命，不要总把死挂在嘴边等等，这些几乎是命令式的言语是有他的逻辑和前身所在的，而几乎所有时候，我们都是被告知这个结论，但并不晓得为什么，死亡到底是什么，死后到底会不会去往另一个世界。而对这些的不理解，导致我们对死亡有所偏见，对死亡的理解也进而有失偏颇。所以，我想，研究养老，重要的是要知道老的结局是什么，而不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老了就是死了。通过这些作品，我逐渐了解到老去是一个先社会性死亡的过程，然后才是生物性死亡的结局。老了，意味着我们生病的概率或者频率是每时每刻的，意味着我们的眼睛被蒙上一层灰纱，我们的双腿被灌了实打实的铅芯，我们的手也会因此而变得抖动直至自己无法进食，我们的大小便会不受我们控制，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以它们自己的想法任意地排泄出来，丝毫不顾及我们的尊严。还意味着再固执的我们，在子女面前再强势的我们，有一天都可能会在子女的 “按我说的做” 中完成秩序的转换，我们变成了他们的孩子，我们要听从他们的话语，要关注他们的脸色。菲利普的书恰好就符合这样的 “老去” 的顺序，他告诉我他的父亲在 86 岁的时候，右眼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不久，他的右耳也无法再听见什么声音，然后，面瘫找上门来，再然后，隐藏其后的脑瘤也被诊断出来，慢慢地，大小便失禁、需要借助专门的工具和信得过的管家才能站起坐下，在还有意识的时候签署生前遗嘱，甚至有时候还得接受自己的孩子，快到花甲之年的孩子，也会因为衰弱而住进医院动手术而隐瞒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在作者痛苦的抉择下，有了这本书，可以让我们一睹生病、将死、死去的父亲的形象和儿子的心理。死亡是一件不随人类意志而转移的客观事实，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我现在死去会怎么样，想来想去，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我的死亡只会对我的家人影响最为深刻和持久，反之亦然，父母的离去对这个社会产生不了什么影响，甚至会在历史上消逝地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所以，我能做的，只是趁着我还年轻，我的父母也还算健康，我能多陪陪他们，我能做的也仅有保持固定的视频通话、能有的假期尽可能地多和他们在一起，尽力地表达我们彼此之间的爱其他的只能交给时间，我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