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的作者是清代的戏剧家李渔。我曾经看过李渔所做的昆曲经典《怜香伴》，内容事关女性同性之爱。这个主题在今天也显得不寻常，更何况明清之间。

---

李渔，17 世纪戏剧家，浙江金华人。他活跃在顺治和康熙年间。李渔不仅写作了《怜香伴》这样奇葩的剧目，他一生作品丰厚，著有《笠翁十种曲》、《十二楼》等名作，还批阅了《三国志》，改定了《金瓶梅》。就是这样一位有大才华的大师，却不太被当时的清流主体容纳。士大夫文人评价他 “有文无行”，他却自得其乐，善于与各路显贵相交。不仅善于词作和戏剧，李渔还在自己居住的芥子园开办了出版社，芥子园书铺经营的红红火火，相继出版发行了《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西游记》等奇书。

---

这样一位精通金瓶梅的清初文人，因其开放的心性，广纳各路新闻，不拘一格，不设禁囿。在《十二楼》中，李渔讲了 12 个小故事。《夏宜楼》这篇，主人公覃吉人和娴娴以望远镜为媒展开了一段爱情故事。文中科学地讲述了望远镜的结构和原理：“千里镜此镜用大小数管，粗细不一。细者纳于粗者之中，欲使其可放可收，随伸随缩。所谓千里镜者，即嵌于管之两头，取以视远，无遐不到。千里二字虽属过称，未必果能由吴视越，坐秦观楚，然试千百里之内，便自不觉其诬。” 虽然《十二楼》中的千里镜没有用来观测太阳黑子和夜空的星辰，只是主人公用来窥视心上人的利器，但这一记述算得上是中国人最早的对望远镜技术的传播。

---

西方传教士汤若望来到中国之前，在罗马学院深造，期间聆听过伽利略授课。望远镜经过伽利略的改进，在 17 世纪初取得了一系列新的天文学发现。汤若望来中国传教，用中文写了《远镜说》，科学地介绍望远镜的来龙去脉。

---

而李渔，正是最早一批读到《远镜说》的中国读者。也只有李渔，用自己的文学才华重新将望远镜包装推广。一位是领受了传播基督教重任的耶稣会士神父汤若望，一位是科举失败的非主流文人重口味剧作家李渔。我们不知道他们两位是否见过面，但他们的思想以某种方式在中国大地上做了沟通。

---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有趣的灵魂终会相遇”。金瓶梅最权威的专家同时也是西方望远镜技术的最早推动者，这似乎暗示着我们，创新和探索，在一开始往往有着非主流的味道，却内涵丰富，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

汤若望曾经因为西洋历法与传统国学之争而锒铛入狱，身世凄苦。李渔晚年家败，生活窘迫。但那些仇视过他们的名字已经烟消云散，汤若望和李渔的作品依然璀璨生光。

---

全聚德烤鸭店的总店位于北京和平门，烤鸭店后门正对着一处古戏楼，上演着李渔的戏剧。正乙祠戏楼初建的 1666 年到 1667 年间，李渔刚刚写完《十二楼》，靠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科普了望远镜。也是这一年，把望远镜从欧洲介绍到中国来的传教士汤若望死在大清的天牢里。穿越 350 年的历史迷雾，李渔的作品再次来到我们面前，这是历史的巧合，似乎又藏着历史的趣味。

---

（本文原创，原载于《科技日报》，在此有改动。）